众人齐齐往门外看去。
陈贵妃最先反应过来,欣喜道:“原来是辛嬷嬷,真是稀客,有什么事打发个人说声就是了,何必嬷嬷亲自跑一趟?”说着忙叫人赐座。
辛嬷嬷是太皇太后跟前最得力的老人儿了,便是正经主子见了也得给她几分薄面。
辛嬷嬷福了一福,并未落座,淡淡道:“太皇太后凤体不适,召袁妃娘娘前去侍疾。”
柳妃闻言眉头一皱。
袁如意顿时乐了,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。
她双手一摊,“嬷嬷,不是本宫不想去伺候太皇太后,实在是走不开,柳妃正要将本宫砍了做花肥呢。”
辛嬷嬷双眸微闪,扫向柳妃。
“袁如意她……”柳妃急了,虽说她执掌后宫,但说到底这后宫还是皇帝的,她胆子再大也不敢耽误太皇太后的病情,于是连忙改口道:“刚才本宫跟袁妃妹妹闹着玩呢,既然嬷嬷来请了,妹妹还是快点过去吧。”
袁如意气定神闲地看着她,“你确定?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柳妃原本就看不惯袁如意,又平白被她驳了一回面子,这会儿若退让闭口不言,实在脸上无光,便咬着牙又顶了一句:“既然太皇太后不舒服,咱们做晚辈的也该去请安,不如众位姐妹一起去吧?”
她这话一出口,便是连陈贵妃也无法拒绝。
于是众妃连忙起身收拾,一道去了展春园。
一路上,袁如意都有些愁眉不展。
虽说答应了周正,要替太皇太后治腿,可身旁这么多人跟着,她一会怎么才能进入空间取药呢?
想到这里,她一路疾行,将众妃远远抛在身后,心里琢磨着一会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才好。
思忖间已至展春园,初秋之晨,园内草木寂寥,鸦雀无声,她环视四周,见东厢似有一偏殿,于是猫腰溜了进去。
正要盘腿坐下,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,她心间一颤,转过身来。
一室寂静,明亮的窗前立着一张巨大的书案,有一人影端坐在那书案前,低眉之间仿佛秋风化雨都被揽尽在怀。
听到门边响动,周正自奏折里抬起眼。
袁如意杏眼圆睁,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,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,“吓死我了,皇上怎么在这?”
听这口气,活像刚刚闯进门的人是他。
周正淡淡扫她一眼,面无表情道:“怎么,朕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?”
袁如意哑口无言。
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嘛,这个男人未免太小心眼了。
“太皇太后去换衣裳了,你稍等片刻再去。”周正一边翻看奏折,一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。
袁如意好愁。
好不容易看好的地方被人占了去,她该去哪里进空间?
许是身旁的人久久没有动静,周正再度侧目看过来。
秋日暖阳从门缝里洒进来,在袁如意身上镀了一层金边,她懒洋洋地坐在宽大的玫瑰椅里,手支着下巴,夭夭如桃,盈盈似柳。
周正移开眸光。
不多时,门被敲响,辛嬷嬷来请人。
周正合上奏折,经过袁如意身边时,见她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,于是伸出长腿,踢了踢她的椅子。
咣当一声,手臂失去支点,袁如意下巴差点磕到椅子上,这才回过神来,忙跟在周正身后。
宽敞明亮的里间,太皇太后刚换过了衣裳,面容慈祥地斜靠在金丝绣花引枕上,虽然腿疼复发难忍,但看着袁如意进来,嘴角仍含着笑意。
“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,给皇上请安。”
袁如意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,刚要起身,忽见周正一个眼刀飞过来,她撇撇嘴,老老实实地跪到了一边。
“这是做什么?”太皇太后有些看不大明白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。
“之前她擅闯展春园,朕罚她每日来跪两个时辰。”周正收回视线,淡淡道。
太皇太后招手让袁如意坐到跟前来,将她上下打量一番,笑道:“甭听皇上胡说,你救了哀家,哀家高兴还来不及,怎么舍得罚你?”
袁如意被她按在怀里胡噜了两把脑袋,顿时想起了自己后世的家人,鼻子就有些发酸,“您又腿疼了?臣妾帮您看看!”说罢低头认真检查起来。
上次她留下的止疼药并不能根治太皇太后的腿,这几天天凉了,太皇太后的腿疾便又复发了,对于一个老人来说,这种病实在很折磨人。
太皇太后听她吸溜鼻子,抬起她的小脸一看,顿时乐了,“瞧瞧,这是个实诚孩子,哀家还没喊疼,她倒先哭上了。”
周正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,正要说话,忽见珠帘被人掀起。
陈贵妃和柳妃带着众妃鱼贯而入,跪地问候声此起彼伏。
袁如意趁着没人注意,贴着墙根溜到了屋外,又猫腰钻进了偏殿。
此时偏殿内空无一人,她让丁香和佩兰守在门口,然后盘腿坐在地上,闭上了双眼,随即意识与身体分离,进了随身空间。
等她揣着东西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,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。
柳妃怒气冲冲地看着她。
怨不得柳妃生气,方才她进殿这一会,已经听太皇太后夸了好几回袁如意,要知道太皇太后素日鲜少夸奖谁,这次真是邪了门了。
方才来的路上,就听众妃说起袁如意救太皇太后的事,柳妃只觉得荒唐,就袁如意那出身那性子能会什么医术?定是糊弄太皇太后的。
想到这里,她扫了几眼袁如意手里的东西,咯咯笑出了声,“哎吆,袁妃妹妹手里拿的绣花针吗?莫非你的医术是跟裁缝学的?”
众人将视线都集中在了袁如意手中的东西,只见那东西很像绣花针,但又跟普通的绣花针很不一样。
袁如意在心里默默吐槽,一堆土老帽,没见过针管吧?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现代医学的威力。
看到她拿着针管步步逼近太皇太后,所有人都紧张起来。
周正眉峰微蹙,“这是何物?”
袁如意尽量用大家都能懂的话来解释,“这是针管,里面有治疗腿疾的解药,只要扎了这个针,太皇太后的腿就能好。”
众人都惊住了,这么长的针管往腿上扎?
简直闻所未闻!
“你骗谁呢?”柳妃疾言厉色道:“从未听说过针里有解药的,本宫看你根本就不是大夫,你是想趁机行刺太皇太后吧?”
袁如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脑洞震惊了。
然而环顾四周,发现大家的表情都跟柳妃如出一辙,袁如意就知道,自己这一针很难扎下去,就算扎下去了,也会被当成刺客拖走。
正为难的时候,忽听太皇太后开了口。
“无妨,你且来扎就是。”
众人惊呼出声,“那怎么行?且不说她行刺是真是假,万一那针里是毒药怎么办?”
太皇太后摆了摆手,目光慈祥又坚定,“哀家的腿已经废了好几年了,就算是毒药也无妨,还能坏到哪里去呢?”
她说着掀开了锦被,露出一双病腿。
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,袁如意欣喜地上前,拍着小胸脯下保证,“您放心,若是治不好您的腿,我把脑袋割下来给您当尿壶。”说罢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正。
周正颇有意味地盯她一眼。
袁如意打个激灵,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被掐住脖子那一日,“最好如此,不然朕早晚要了你的狗命!”
这句话就像魔咒似的反复响起。
她眨巴眨巴眼,把周正的威胁驱逐出脑海,然后推了推针管,对准了太皇太后的膝盖,猛地扎了下去。
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袁如意,唯有柳妃悄悄退出人群,给身后的金嬷嬷使了个眼色。
金嬷嬷躬身听她耳语了几句,尔后便急急出门去了。